传统新闻的变革:大数据的优势
就新闻生产而言,传统模式中的记者通过采访、挖掘获得的第一手材料往往占据主要篇幅,而数据只是起辅助作用。然而在大数据时代,各种数据已经越来越显现出强化信息要点、拓展新闻纵深的价值。在传媒业,大数据时代的到来甚至被比作继活字印刷术的普及和网络的兴起之后最令人期待的浪潮:因为它们在改变信息的生产和交流方式的同时,都变革着人类的思维方式和核心价值观。我们这个世界已迈向一个大数据驱动的时代。
在2013年普利策新闻奖获奖名单中,获得“特稿写作奖(Feature Writing)”的《纽约时报》作品《雪崩》(Snow Fall: The Avalanche at Tunnel Creek)尤为引人注目,因为它意味着一种颠覆性的新闻写作方式得到了主流新闻界的认可。《雪崩》是由专题记者John Branch撰写的系列报道,以完全自然流畅且方便易读的方式集成了现场视频、照片和气象图表并发布在纽约时报的网站上,不仅突破了传统报纸的新闻呈现方式,其新颖程度甚至令其他在线新闻网站自愧弗如。打开这篇新闻网页,呈现在眼前的首先是全屏循环播放的积雪滚落下山坡的视频;往下滑动页面,则能见到记者的文字流畅地穿插于视频、照片和信息图之间。
而早在2011年,调查性报道“弗罗里达州保险危机(Florida's Insurance Risk)就曾运用线上数据库;2012年《费城问询者报》在报道校园暴力事件时,也使用了视频、数据库和互动地图等数据资源。这些以多媒体进行呈现的新闻报道,虽然依旧以内容为核心,但大数据的优势已经充分显现:通过信息图(Infographic),繁琐、枯燥、抽象的内容、关系和变化过程得以可视化、形象化,充分调动受众的兴趣;节约受众时间,以便更好地关注、理解、记忆最重要的新闻点;有效梳理、整合事件的发展、变化过程;揭示事件中复杂的人物关系、利益关系和结构关系;整合与组织不同时间、来源的多种内容。
媒体营销模式的更新:以往触不可及的梦想在大数据时代实现了
在信息爆炸的社会,受众面对海量信息,往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筛选。但借助来自移动互联网和社会化媒体所提供的丰富数据资源(例如用户的地理位置、关系网、兴趣图谱等信息),以及日臻精确的挖掘和分析技术,媒体可以了解受众的心理、 需求以及行为习惯等,并以此为基础提供更符合受众需要的、个性化的内容服务与广告营销。这样的精准传播会加深受众好感,提高用户忠诚度。
当人们惊喜地发现亚马逊、当当网的推荐正是下一本想要的书,豆瓣电台会根据用户的以往收听记录来播放其喜欢的音乐,Linkedin能基于个人信息和关注好友来推断用户可能认识的人时,数据的作用还局限于比较简单的网上行为分析。而近期在40多个国家大热的美剧《纸牌屋》的成功原因则更加发人深省:视频网站Netflix根据数据技术推导出喜欢BBC英剧(《纸牌屋》根据1990年BBC微剧改编)、大卫·芬奇和凯文·史派西的用户存在交集,进而买下版权进行改编和重拍,并且真的促成了这二人的黄金组合。
以往触不可及的梦想在大数据时代实现了。而最深刻的革命其实不在外界,而在人类的思维领域。
人类思维的转向:人类的态度、情绪、行为等都可以变为数据进行分析和预测
人类内心深处隐秘的欲望、需求、情感是可以洞悉并预测的吗?这是一个长久以来盘亘在心理学家、行为学家、哲学家心中的困惑,而大数据时代的统计学家、数据挖掘专家则做出了肯定而乐观的回答。现在,“情感分析”、“预测模型”的应用已经渐入佳境,企业和媒体已经可以通过“情感分析”来确定社交媒体上用户群的态度,而推特(Twitter)甚至在2012年美国大选时对用户每天推文和评论的关键词进行量化跟踪,计算出“政治指数”来判断民心所向。
大数据技术使得人类的态度、情绪、行为等以往认为难以测量的方面,都可以变为数据来进行分析和预测。日常生活里的可量化维度从未得到如此淋漓尽致的挖掘与利用,而数学模型也在更广泛的领域里得到了重视。以往的统计分析强调的是因果关系,而现在的大数据研究更注重相关关系。因果关系的讨论时常不够全面,而对相关关系的把握更能够产生效用。从对“为什么”的疑问到对“是什么”的追寻,这体现了人类对世界的探索和理解有了更丰富的思路。
也许最极端的结论来自全球复杂网络研究权威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在《爆发:大数据时代预见未来的新思维》一书中,他宣称人类行为93%是可以预测的:“当我们将生活数字化、公式化以及模型化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其实大家都非常相似。我们都具有爆发式,而且非常规律。看上去很随意、很偶然,但却极其容易被预测。”“爆发”即指人们的工作、娱乐及其他种种活动都有间歇性,会在短期内突然爆发,然后又几乎陷入沉寂。人类行为并非随机的小概率事件,而是在意向作用下非常规的突变行为。
不论巴拉巴西的理论是否赢得主流的共识,这些发现至少表明,在技术以外,大数据时代向人类昭示出越来越多富有启发意义的世界观和历史观。
大数据时代的隐忧:数据垄断的困境
首先,数据的可接近性并不就使得其使用合乎伦理。大数据为监测和预示人们的生活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然而个人隐私也随之暴露在无形的“第三只眼”之下。无论是电子商务、搜索引擎还是微博等互联网服务商都对用户行为数据进行了挖掘和分析,以获得商业利益,这一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威胁到普通人的隐私。以往人们认为网络的匿名化可以避免个人信息的泄露,然而大数据时代里,数据的交叉检验会使得匿名化失效。许多数据在收集时并非具有目的性,但随着技术的快速进步,这些数据最终被开发出新的用途,而个人并不知情。不仅如此,运用大数据还可能预测并控制人类的潜在行为,在缺乏有效伦理机制下有可能造成对公平、自由、尊严等人性价值的践踏。
其次,越大的数据并非总是越好的数据。对数据的盲目依赖会导致思维和决策的僵化。当越来越多的事物被量化,人们也更加容易陷入只看重数据的误区里。关于数据在何时何地有意义的争议,已经不再局限于“标准化考试是否能够衡量学生素质”之类的讨论,而是拓展到更加广阔的领域。另一方面,如果企业甚至政府在决策过程中滥用数据资料或者出现分析失误,将会严重损害民众的安全和利益。如何避免成为数据的奴隶,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第三,大数据的有限接入产生新的垄断和数码沟。面对大数据,谁能接入?为何目的?在何种情境下?受到怎样的限制?数据大量积累的同时,却也出现了数据垄断的困境。一些企业或国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拒绝信息的流动,这不仅浪费了数据资源,而且会阻碍创新的实现。与互联网时代的数码沟问题一样,大数据的应用同样存在着接入和技能的双重鸿沟。对于数据的挖掘和使用主要限于那些具有计算机开发和使用背景的专业人士,这也就意味着谁将占据优势、谁会败下阵来,以及由此而来的面对“谁更有权力”的拷问。
进入大数据时代,数据的掌握者们是否会平等地交换数据,促进数据分析的标准化,在数据公开的同时如何与知识产权的保护相结合,不仅涉及到政府的政策,也与企业的未来规划息息相关。